記者張哲豪/採訪報導 陳貞樺、吳佩綺/攝影
蕭翠英在演講中提到,記者過去是無冕王,現在卻已成為過街老鼠了。
「這是一個真實世界,」民視新聞採訪中心主任蕭翠英,於本週二(6月18日)受邀到台大新聞所演講。她一開始就提醒所有同學,電視新聞的取捨都與真實世界的商業邏輯有關,才會一直在「做?還是不做?」中掙扎。於是她想從自身經驗出發,說明在頻道百家爭鳴的時代中,電視新聞採取的商業邏輯思惟與應有的媒體自覺。
古言常道:「秀才不出門,能知天下事。」蕭翠英要大家重新思考,這個說法現在是否還說得通?她說自己二十多年前從美國密西西根州立大學畢業,雖然學的是公關,卻因為心中的新聞熱情,使她決定投身新聞界。前後陸續擔任《自立晚報》記者、TVBS記者等職;曾經採訪多名民進黨大老,也多次報導獨家消息。
「早年進新聞界是理想,二十年來新聞界的環境愈來愈糟。」她感慨地說,過去記者被稱為無冕王,現在卻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,媒體環境的轉變令人唏噓。
台灣媒體自解嚴後面臨許多重大轉變,蕭翠英更認為,2001年《壹週刊》將八卦文化與腥羶色帶入台灣,從此新聞圈形成狗仔文化,尤其是個轉捩點。不但電子媒體或平面的報導開始八卦化,有些平面媒體甚至仿效《壹週刊》,也成立自己的狗仔隊,大量產製偷拍新聞。「這確實對他們的發行量有幫助,也增加他們在娛樂新聞的影響力。」蕭翠英這麼說。
而1993年TVBS在台開播,自此打破老三台長期壟斷局面,正式開創電視新聞新時代。她打趣地說,前總統李登輝有一次在總統府受訪時,還刻意問:「TVBS的記者來了沒?」由此可知,老三台時代已過去,電視新聞競爭時代已不可擋。目前有線電視從頻道50到58,都是與新聞有關的電視頻道。
有鑑於日前國際知名導言李安曾於回台灣家鄉時,在記者會上批評電視新聞只報導不重要的新聞一事,蕭翠英說這樣的意見她經常聽到。但她思考的是,一則電視新聞的製播與否,究竟由誰決定?
蕭翠英覺得記者、主管、老闆、廣告商與觀眾等,都牽涉其中、環環相扣。她以王品集團董事長戴勝益「月收入沒有5萬不要儲蓄」的發言風波為例,隨後戴勝益受邀參加台大畢業典禮,又在演講時將5萬元的說法下修成3萬元。戴勝益變成台大畢業典禮的報導重點,台大校長談話則因觀眾可能不喜歡看的考量,反而遭到捨棄。
蕭翠英在演講中提到,電視新聞公信力已受到質疑。
蕭翠英說,不同新聞有不同的決定過程。有的新聞她就可決定;有的新聞則是經多方討論後才完成;「甚至有某電視台老闆表明新聞就是要做給老闆看的。」蕭翠英說,新聞產製過程中的角力往往涉及許多複雜因素,與新聞台宗旨、老闆或廣告主喜好都有關係。
談到新聞台編制與作業流程,蕭翠英以民視為例,新聞部組成包含文字記者、攝影記者、編輯、主播、分組召集人與採訪主管等人,每天早上9點半與下午2點半都要開編採會議,討論當天新聞採訪任務分配和播放安排,電視記者工作辛苦,還得儘量找新聞。
蕭翠英說,去(2012)年國慶日總統馬英九與夫人周美青在典禮上的互動,讓大家至今仍記憶猶新。她說當時在編採會議上,已知道民視記者獨家拍到這個畫面,就決定將它「小題大作」,果然造成迴響,編採會議重要性可見一斑,這些安排更攸關收視率的輸贏。此外,編採會議也會視情況加開,蕭翠英說,前陣子我國廣大興漁船遭菲律賓軍方射殺,那幾天便會隨著事件發展,增加會議次數。
近來台灣的電視媒體經常遭詬病為社會亂源之一。蕭翠英提到,這樣的批評與台灣新聞台密度世界第一、SNG濫用的情況有關。在收視率為最高指導方針的情況下,各家新聞台無所不用其極,投觀眾所好,期待能在隔天收視率報表上開出紅盤,過去新聞媒體倫理已逐漸喪失。屍體與裸體、事業線與人魚線似乎成為高收視率的保證。
蕭翠英接著又說,如今記者採訪工具日新月異,未必需要依賴大型攝影機,使用手機都可完成拍攝工作。也因此偷拍畫面越來越普及,電視新聞公信力已不如過往。
此外,蕭翠英不諱言,置入性行銷仍是新聞媒體的常態,平面與電子皆然。她以今年台東熱氣球節為例,有兩家有線新聞台記者在活動開始前,就從台北抵達台東為該活動進行SNG連線,打聽之下才知道都是置入性行銷所致。她說台東地處偏遠,資源遠不如其他地區,但因為熱氣球節在短短幾個月內就創造數億商機,甚至可以拉抬縣長聲勢。
雖然新聞媒體地位日漸低落,蕭翠英也提出辯護。她說,新聞在社會中仍扮演重要的監督者角色。以廣大興漁船案為例,若非媒體鍥而不捨追查真相,並監督政府談判進度,這件事可能就此埋沒,漁民也無法得到應有補償。她表示台灣媒體生態要向上發展,觀眾與電視台都要檢討再教育,這個教育過程是需要相當多的時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