記者沈芯菱、張瑜芳/採訪報導 攝影/劉家熙、張瑜芳
羅毓嘉表示:「隨著成長,內心世界的某部分會崩壞;文學可以修復心靈,讓失去的傷痛得以被撫平。」文學對他來說,一方面是超然於世界的,但一方面也將高於世界的理想帶回社會,提醒我們莫忘追逐理想的初衷。(圖文/劉家熙、張瑜芳)
對任職財經記者四年多,羅毓嘉坦言,寫財經新聞的目的只有一個:「幫人賺錢」,「工作了才發現,原來世界上真的有人一切往錢看」,他表示自己無法接受「天災概念股」、「戰爭概念股」等…將萬物都「概化」、「量化」的想法。
他曾遇過一位同業在訪談大老闆時得到「天災越多,所以訂單越多」興災樂禍的結論。當下羅毓嘉感到相當難過,至今始終耿耿於懷。在那之後,他時時提醒自己:儘管身在被財報環繞、將一切概化為數字的世界中,仍不能忘記身為「人」的人性與價值。
生活?生存? 利潤背後的模糊臉孔
羅毓嘉表示每次聽到「勞動力成本」,心中都難以釋懷。他形容人在資本主義機器裡只被視為螺絲釘,「每個個體都被異化成不知道自己是誰的一個世界」,勞工只被老闆視為「成本」。他舉例,儘管「富士康」曾因為十四起的跳樓事件,稍微調高員工薪資,原以為這些人的臉孔將能被看見,結果最後又回到了「財報」上面,變成「給錢了事」的思維,但始終沒有回歸到改善勞動條件、重視勞工人權的基本面。
「能不能在過度快速、幾乎被吞沒的資本主義裡,把身為人所失去的喚回?」羅毓嘉時常在訪問企業時心生感觸。有一次廠商向他展示新儀器將提高多少產能後,但羅毓嘉心中想的是眼前的作業員,每日八小時做著重複的動作,而資本家們高呼的「提升產能」,只是對勞工的變相壓榨,增加儀器、增加員工的工作量。「作業員在想什麼?在想生活?或只是生存?」羅毓嘉用文學的高度,試圖感受另一個人的生命,從他們的視角,寫出在資本主義下勞動階級的悲歌。
誘人資本主義 精神分裂的掙扎
身處金融財經的環境中,每天幾十億數字經過眼皮下,羅毓嘉非常誠實的說,自己也面臨著資本主義的誘惑,「有時候一餐吃八百塊港幣還覺得便宜」、,他反省到自己對金錢的價值觀逐漸崩解,自覺某些部分的自己「被工作抹滅掉了」。但他意識到:「若將上班的價值觀實踐於現實生活中,將是很恐怖的事情。」於是羅毓嘉透過「寫詩」作為上下班的轉換儀式,文字的世界形同「救贖」,時時提醒自己「仍然是個人」。
曾有人問他「是否為左派的背叛者?」羅毓嘉說,自己希望過很好的生活,但同時也希望有更多人追求自己的理想生活,「不是摒棄過好生活的機會,而是需要不停的審視,用擁有的資源、話語權,提醒自己及他人,關於資源分配、關於公平、關於正義,關於我們不該忘記的人道價值。」他進一步舉多元成家為例,認為所有人都需看見別人的生活,「不該用自己舒適圈的律法,去治理別人的生活,尤其虛假的道德意識,更是荒謬的事情。」
羅毓嘉回應同學提問有關「反多元成家」的意見,他反唇相譏:「勿以無知評判他人價值」、「別用自己舒適圈內的律法,試圖去治理別人的生活」,妙語如珠讓聽眾會心而笑。(圖文/劉家熙、張瑜芳)
理想與現實 非零和遊戲
儘管生活中充滿著矛盾,羅毓嘉卻感謝所處的工作環境,「我的職業給我文學新的養分,兩者之間是滲透膜,而非一道牆,兩邊都有些東西滲透出來,」他表示若沒有現在的工作,書寫則無法持續精進。
羅毓嘉剛從財經記者轉任到金融業的通訊社,「資本主義的核心是在財務金融上面,看遍了資本主義的全景,才能有更適切的批評」他進一步表示,也許再蹲點個三、五年,能將所見所聞記載成冊,「隨著成長,內心世界的某部分會崩壞;文學可以修復心靈,讓失去的傷痛得以被撫平。」羅毓嘉相信「知識使人悲觀,但信念能照亮未來」,「文學」即是他守住的最後一道信念,「無論是身為文學家或記者的書寫,都能藉由筆桿的力量,喚醒大眾一同關注與思考。」
可以修復心靈,讓失去的傷痛得以被撫平。」文學對他來說,一方面是超然於世界的,但一方面也將高於世界的理想帶回社會,提醒我們莫忘追逐理想的初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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