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晏鈴/採訪報導 林近/攝影
顧玉玲創造條件讓為弱勢者集體擴音。
從事社會運動20多年的「資深」組織工作者顧玉玲,在台大新聞所演講時,首先介紹自己是社運工作者。顧玉玲回憶起1987年中台灣解嚴後,整個時代氛圍騷動不安,各式婦女、環保以及勞工運動風起雲湧,終於產生第一代的「專職」社運工作者。
集體擴音․書寫歷史
顧玉玲是於三月廿六日,應邀到台大新聞所進行專題演講。她提到,自己畢業後第一份工作就是《自立晚報》的工會秘書,報社全體從編輯、記者、派報生到排版印刷工人,從上游到下游,從藍領到白領,都是工會成員。當時正好遇到報業電腦化的浪潮,面對洶洶來襲的電腦自動化,檢排工人都要失業。顧玉玲感嘆地說,就算他們在勞動過程中很有想法,但還是屬於底層階級。
顧玉玲在演講中提到,勞動現場中勞工的處境,帶給她很大的刺激,進而參與組織工會運動,並先後擔任「中華民國工作傷害受害人協會」秘書長、「台灣國際勞工協會」理事長等職位,過程中參與無數工運。但在工運之外,顧玉玲更不忘提筆發聲,期望能透過書寫,記錄歷史。
「所有歷史解讀都帶著此時此刻的眼睛去回頭張望。」顧玉玲強調,在她從事社運多年的經驗中,社會運動雖多以經濟性的抗爭為起頭,但對於工人或弱勢者來說,他們試圖推翻的不只是經濟分配的問題,而是工人是否具有發言的社會位置,所以他們在意的是如何奪回詮釋權,翻轉既有的權力結構。顧玉玲指出,台灣的社會運動就是要努力讓基層無以言說的聲音,能夠以集體擴音的方式,說出自己想說的話。
社會運動․媒體在場
談到社會運動與媒體之間的關係,顧玉玲認為,作為新聞工作者,不免要面對採訪者與受訪者之間的倫理,難免會有權力不平等的位置。如何改變現狀沒有標準答案,唯有記者更有覺察與反思,並創造弱勢者相對自由平等的場域。
台大新聞所碩一學生陳莞欣提問,想了解媒體與消息來源之間關係的拿捏。
顧玉玲在演講中語重心長地說,抗爭工人看到很多記者來,心裡很高興,都會掏心掏肺地向記者訴說,以為可以引起很多重視。但是顧玉玲接著提到,因為詮釋權是在記者手上,工人所說的話常被扭曲,「講了這麼多,最後在記者的報導裡卻僅有去脈絡的隻字片語。」她在演講中代為表達工人受訪後的心聲。
顧玉玲向新聞所同學嚴厲批判當今媒體。她認為,記者所做的常常只是掠奪弱勢者身上的故事,卻仍沾沾自喜地認為自己給予他們幫助,除了意識到心態不足外,這個問題並沒有標準答案。
誰做決定,誰選擇標準
顧玉玲在演講過程中不斷提出「翻轉權力結構」的觀點,並呼籲新聞所學生正視不公義的集體結構。她認為不管是歷史或科學上的詮釋,主流文化太過強勢,獨佔了民眾腦中的框架。
台大新聞所碩二學生李映昕與老師互動
顧玉玲舉出職災相關例子。有機溶劑工廠的女工癌症,但她們在勞動現場的身體反應卻不敵專家的研究報告;最近的核四議題,也被限縮在核安問題中,「問題是,誰來訂定什麼是安全的,誰有這樣的資格?真正的知識就封閉在專業的科學的傲慢裏,主流的壟斷讓許多人無話可說,也無法介入。」顧玉玲在演講中提出一堆問號。
台大新聞所碩二學生李映昕也呼應這個概念,認為新聞媒體講求客觀公正,強調科學證據,卻忘了傾聽最親身經歷的基層民眾的聲音。台大新聞所碩二學生王慶剛也隨之提出疑慮,現代社會大多是責備失業者,卻忽略了產業本身的問題。
顧玉玲表示,這是整個集體結構的問題,「現代的社會太容易個別化一些問題,要脫穎而出,只能繼續累積個人的條件,繼續弱肉強食。但這真的是我們想要的樣子嗎?」顧玉玲反問台下的學生。她期望新聞所的學生對於社會議題有多一點的參與,讓這些眾人之事回到日常生活中,讓文化的創造力回到日常生活中,讓權力結構的翻轉與知識的生產有更多可能性。
顧玉玲現為人民火大行動聯盟成員,台北藝術大學兼任講師,與《天下雜誌》周二專欄作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