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台灣流浪狗問題又被社會拿出來討論時,「該怎麼處置」就成了爭議不斷的問題點。常見的安樂死手段,不但難以解決「數量問題」,更容易引起社會的爭論和良心道德的譴責,最重要的是,它根本無法抑制流浪犬的來源。

捕捉 是否真能解決問題
究竟是要安樂死還是絕育?當台灣流浪狗問題又被社會拿出來討論時,「該怎麼處置」就成了爭議不斷的問題點。
曾為流浪動物請命「苦爬」八天的身障動保人士黃泰山說,流浪犬的數量控制其實可分為「源頭管理」及「末端處置」,安樂死屬於末端處置的手段,不但難以解決令人頭痛的「數量問題」,更容易引起社會的爭論和良心道德的譴責,最重要的是,根本無法抑制流浪犬來源的問題點。
13年前,在動保團體的推動下催生了《動保法》,民間對於動物福利和管理的意識因而被喚起。但無奈地是,《動保法》只保護到了「有主動物」,其中第二十一條條文指出:「應辦理登記之寵物出入公共場所或公眾得出入之場所無人伴同時,任何人均可協助保護送交動物收容所或直轄市、縣(市)主管機關指定之場所。」黃泰山說,這項條文間接暗示:「只要沒有人陪伴,在街上的狗都可以被抓起來。」流浪動物既沒受到《動保法》的管理與保護,還深受其害。
 
以黃泰山為首的動保人士要求提高捕犬門檻。(照片來源/陳冠中攝)
這項條文等於是間接給予政府機關合法濫捕的依據,民眾只要一通電話就可以將流浪犬送至收容所,加上,在收容所被認養的機會渺茫,流浪動物進到收容所幾乎等於「送死。」台灣流浪動物相關的法令不完善、制度不健全,捕犬隊很容易的可以將流浪犬「繩之以法」,造成收容所的犬隻有增無減。黃泰山難掩失落與氣憤:「應該提高捕犬門檻,避免政府濫捕濫殺。」才不會最後又回到安樂死的末端處置問題上。
人類與大自然共處,自然有角力拉扯的張力,站在不同的位置求生存,當然有各自的權利要爭取。因此,有人為狗說話,就一定會有人「為人」說話;有人愛狗,就一定有人怕狗。
怕狗的人擔憂的通常是「被狗咬」,但流浪犬真的那麼容易咬人嗎?台南市流浪動物研究協會總幹事徐滿惠拿出2011年監察院的報告解釋,「政府抓狗是為了解決民怨──解決民眾害怕流浪犬對人類生活造成的威脅。」但2007年到2010年的統計資料顯示,收容所捕捉的犬隻中,998/1000的狗都是親人且和善的,只有不到千分之二的狗對民眾有攻擊性。
流浪犬其實是非常怕人的,為了避免和人群接觸,牠們多選擇在清晨和傍晚人較少的時間出沒,活動範圍通常是在城鄉交界的工地和空曠地。除非侵入牠們的領地,或是對牠們發動攻擊,而引起牠們本能的保護機制,不然一般的流浪犬攻擊人類的機會並不高。
常常到郊外餵食流浪犬的黃泰山強調,真正製造問題的兇惡流浪狗並不容易捕捉,「有時候我餵了牠們幾年,想摸都還摸不到的。」因此,往往政府捕捉回收容所的,都是相當親人和善的狗,而那些會造成民怨反彈的惡犬依然「逍遙法外」。如此一來,既沒有解決製造問題的根本,還讓更多乖巧的流浪犬白白犧牲性命。
以絕育代替撲殺
縱使資料數據顯示,如此流浪犬大多不會對人造成安全威脅,但這還是難以安撫怕狗人士的擔憂。「我絕對支持捕捉真正有惡意攻擊的不良行為犬,」林雅哲醫師說:「但政府絕對不可以恣意濫捕,『精確的捕犬』才能真正解決問題。」其實捕捉惡犬有助於解除「領頭羊」效應,一旦帶頭做亂的流浪犬不在了,許多問題也跟著消失,相對的,就可以讓良善的流浪犬多一點些生存喘息的空間。
「流浪犬的『量多』,對人類造成的問題就多,所以還是要回到『數量』的管理。」林雅哲認為,惡犬應該加以管理,以減少社會安全問題;善犬則要進行絕育手術,阻止流浪犬在外相互繁殖的悲劇不斷重演。長期為流浪動物實行TNR(Trap, Neuter, Return的縮寫,意即:捕捉、結紮、原地放養)的他認為,「關注安樂死是否人道」並不能徹底解決流浪狗的問題,為流浪動物進行絕育手術,從「源頭管理」下手,才可以根本解決「流浪犬繁殖流浪犬」的惡性循環。
對於絕大多數民眾而言,「流浪犬何去何從」似乎是個事不關己的議題。但事實上,無論是選擇安樂死還是以絕育替代撲殺,無論你是愛狗人士、怕狗人士或是「恨狗人士」,「流浪犬該怎麼處理」是社會共同必須解決的議題,因為,這是你、我,每一個納稅人都必須、也正在承擔的費用,不得不關心。
根據關懷生命協會在2003年的調查中顯示,每安樂死一隻流浪犬,人民平均必須負擔4,811元的稅金,而政府若實行絕育,則只需要花費人民2,848元。簡而言之,政府以安樂死處置流浪犬所使用的公帑是採取絕育手術的兩倍。
進一步追蹤發現,要「精算」安樂死流浪犬和替流浪犬絕育的費用,是有困難的。每年地方政府根據前年情形,跟中央主管機關申請各項目的預算,但實際的運用還是因地制宜。以台北市為例,扣除掉因突發疾病或避免疾病感染而必須採取「緊急安樂死」的案例,收容所的安樂死工作多是用最低標取得的委外業務,每年得標價格並不相同。但台北市動物保護處動保組組長陸夢賢說,無論是安樂死或絕育:「台北市收容所的狗狗,每隻平均可以得到4,822元的資源照顧。」
計算上有困難是因為有許多變因的存在,陸夢賢說:「每隻狗狗停留在收容所的天數也會影響成本的計算。」除了犬隻的狀況、大小重量有所不同,收容所所添購的設備和資源,都是根據當年度情況而定,也會影響需要付出的成本費用,這都是難以用均化概念去計算的。台北市動保處處長嚴一峰補充,台北市這幾年推動許多認養流浪犬的計畫,提高了流浪犬生存的機會,因此,台北市收容所的犬隻許多都超過法定安樂死的12天,真要計算起來可能也不是那麼精準。
政策支持的必要性
或許台北市的流浪犬被認養的機會逐年提高,但可不是每個縣市的流浪犬都有如此豐富的資源和機會。因此,許多民間動保團體還是極力希望呼籲,台北市希望也能夠像前些年推動貓的TNR補助一樣,讓台北市帶頭補助流浪犬的TNR,從源頭管理流浪犬數量的問題,藉由政府推動流浪犬的絕育降低流浪犬的數量。與其妄想只透過動物保護的觀念宣導就可以終止流浪犬的問題,林雅哲強烈建議,不如從政策面下手,效果來得更快,因為「政府的『政策』就是最好的教育。」
當動保團體希望「以絕育代替撲殺」來解決我們與流浪犬相處的困境時,政府機關卻也面臨「愛狗」與「怕狗」人士之間兩種「民怨」的兩難之中。實行TNR流浪犬後「放置」可能產生的社會問題,才是行政單位遲遲未決的考量,「推動絕育絕對是沒有人會反對的,」農委會動保科一位不願具名的承辦人員說,「站在政府的立場,流浪犬絕育後放回社會對人類生活產生的問題,才是我們所擔心的。」因此,嚴一峰說:「目前台北市沒有推動流浪犬TNR補助的計畫。」
有些學者和媒體報導認為,流浪犬源頭來自「家犬棄犬」或是「繁殖場棄犬」,對此,林雅哲雙手一攤,苦笑說:「去看收容所八成都是土狗和米克斯就知道了。」他認為,流浪犬的來源絕大多數都是流浪犬相互繁殖的結果。
因此,若政府不對流浪犬進行TNR補助手術、進行精確的捕犬,民眾對此議題也莫不關心,那麼,流浪犬的問題永遠無法根治,最重要的是,流浪犬被安樂死的悲劇又會在台灣社會中不斷輪迴。
面對流浪犬,除了安樂死之外,我們可以有更多的行動選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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